520爱情特辑 - 存在主义危机和现代性危机

培风客
05-20

当你说出我爱你的时候,你从两个危机中拯救了自己

当一个人完成了社会对它的所有期许,但发现这并不是他想要的东西,那么就陷入了存在主义危机。

假定一个小明,他从小勤奋读书,早上七点起床,这并不是他想要的,但大人告诉他,为了获得好成绩就必须这样;他努力高考,但这也不是他想要的,但大人告诉他,为了找工作就必须这样;他工作后每天努力,跪舔老板团结同事,这也并不是他想要的,但朋友告诉他,为了升职就必须这样。他结婚生子之后,他并不愿意鸡娃,这并不是他想要的轮回,但社会告诉他,为了获得好成绩就必须这样。

然后在小明完成这一切之后,在他40-50岁的时候,他取得了世俗的成功,他回首自己这40-50年,他发现他的工作,大概率不是他自己选的,如果他不是创业者的话。在每一个人生节点的时候,他能选择的并不多,社会就像一个筛选器,他奋勇向前,前往的却是不是自己的目的地。他思考自己活着的意义,他回忆自己小时候,想起来的不是早上七点起床,而是儿时和父母的时光或者和同学朋友一起春游的快乐,他回忆中学,想起的不是自己的高考分数而是夏天热风吹过窗户传来泥土的气味,他回忆工作,只有自己一些感兴趣的瞬间可以勾起他的回忆。

小明陷入了沉思了,小明到底是谁,如果人是所有社会关系的总和,而人生是所有选择的加总,这些社会关系和选择有多少是他自己想要的?

当我们完成了所有社会的期许,社会却没有履约完成它的承诺,这就是现代性危机的雏形

而小明甚至还是幸运的,因为大部分人无法做到小明,小明在所有筛选器中都通过,完成了所有社会的期许,而得到了一切之后他只是惆怅这是不是自己想要的,而另一个小刚更惨,小刚活在一个比小明更糟糕的年代,小刚完成了所有社会对它的期许,但因为时代不对,导致小刚没有得到小明得到的东西,如果说小明只是惆怅和茫然,小刚在惆怅,茫然之外还有一种被背叛的愤怒。

如果说小明的情况是存在主义危机,那么小刚的问题就更可怕,这可以叫做现代性危机,就是如果我们按照社会所有期许,剥夺了自己的喜好,承受了痛苦之后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幸福,那我该如何存在?那我要不要继续遵守社会的规则?

而对于小明和小刚来说,都有一个绕不开的问题,如果从小到大,我们的生活都是按部就班被规划好的,我们遵守的法律和道德早在我们出生前就被设定,我们的教育路径和人生路径都被规划,经济周期甚至有了一些命运的意味,那么我们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如果我们被承诺只要放弃自我,就可以活在世界上,但世界却失约,那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有三个世俗的补丁

第一个是生存,如果你不完成这些社会的期许就活不下去的时候,你不会思考这些问题,所以存在主义危机对那些人均2000-4000美元GDP的国家是不成立的。

第二个是婚姻和爱情,在现代社会中,你能选择的东西真的已经很少,爱情已经是你能做出的最自由的选择之一了,社会可以强迫你上学上班,但无法阻止你爱上谁或者不爱上谁。这也是为什么歌颂爱情的小说很多,而且爱情经常和自由联系在一起。一个搞笑的事情是,现在爱情也变成了公式化的东西,当然这在资本主义社会初期是常见的,但之后情况可能会物极必反。写到这里我想起了十三年前,当领导说要大家多看看资本主义前期的著作而不是资本主义后期的著作,用旧制度和大革命做例子的时候,现在想起来是多么有意思的事情。

这里我忍不住多说一句,我知道很多人都推荐雍正王朝,大明王朝1566,认为这是不错的政治启蒙,是的,但也就是启蒙,高级的问题比方说,如果你的领导有一天给你推荐旧制度和大革命的时候,他的意思到底是革命速度太快了还是太慢了?

第三个是宗教,我小时候对于宗教的看法是很浅薄的,我不相信世界有神,当然今天我也不相信,但我今天觉得,对于很多人来说,相信有一个神是一种解脱,他可以把你这一辈子的无意义,化作下一辈子的有意义。科学可以解决你生活的困难,但宗教解决的是你生活的意义,如果你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七点起床读书,为什么世界没有给你承诺的增长,当你不相信世界的持续进步的时候,宗教是一个很好的归宿,它告诉你,你起床是为了侍奉神,你跪舔领导团结同事努力赚钱是为了更好管理上帝在人间的财富,或者对于中国人来说,他告诉你,你的努力会被你的后辈记住,你会出现在你家的祠堂里面。你所有未竟的理想会被你的子孙完成。

在几年前我刚开始写这个公众号的时候,我有一个好朋友向我建议说,人都是对于危机关注更多,这难免是人性使然,并且也是可以利用的。我感谢了她的建议,但同时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我觉得人的短期注意更容易被危机关注,就像你走在路上看到毒蛇的时候,会一瞬间把所有关注力都放在这里。但长期来看人会被美好的事情而激励,就像这些毒蛇并不构成你行动的动力,你只是本能地关注和防范。

在那个时候,我已经花了很多时间研究存在主义危机和现代性危机,而说来有趣,这个研究的起点,就是我想搞清楚金价的走势,所以这也是这篇文章出现在这个位置的原因。最开始我只是想搞清楚2016年一年时间黄金到底能不能涨100美元。然后我发现这东西好像和实际利率有关,然后我研究实际利率,发现这东西和经济周期有关,我研究经济周期,发现有无数种经济周期,每个都看起来有道理。然后发现经济周期有失效的时候,然后伯南克关于大萧条的文章,我读到里面关于德国金融的部分,这点在我们最新一期的播客里面有说到关于沙赫特的纳粹金融政策。

然后我深深被法西斯主义的逻辑合理性震撼,我小时候读到的教育更多把这个锅甩给了东条英机,希特勒和墨索里尼,但我发现法西斯主义并不是几个人就能做成的,他是一种在理性中的崩溃,而不是非理性的崩溃,每个人都做了短期正确的事情,而长期结果是个巨大的错误。

回到前面的危机中,当时我没有对我的朋友说的是,真正的危机,并不是那些所谓的经济危机,也不是金融危机,也不是什么道德和所谓普世价值的危机。在我自己的生活中,真正可怕的时候,并不是看那些非理性的残酷,甚至不是看理性的残酷,而是思考自己的意义。

我终归是要死去的,我这一生的快乐,悲伤,成功和失败都随之烟消云散,青史留名或者遗臭万年对我也没有影响,谁能知道自己坟墓上到底是鲜花还是牛粪,谁又能知道历史的风到底会吹走鲜花还是会吹走牛粪。那我这一生的意义和价值,就只在于我的选择和我的社会关系,而如文章开头所示,这些选择,这些社会关系,有多少是我自愿选择,有多少是强加给我的。其实我们每个人都站在死亡的深渊边上,只是我们很多时候都没有往那个方向看,而当你看过之后,你才会开始思考自己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而这个思考会得出两个同样可怕的结论

1,我终归要死亡,所以其实做什么都没用

2,我终归要死亡,所以其实什么都可以做

前者代表了你生命的倦怠力,后者代表了你生命的奋进力。前者多少有点秩序,后者多少有点暴力。

而这篇文章最后的部分,你会发现我作为一个中国人,中国文化在我身上的深厚体现。我会承认这种二分,然后努力找一个调和这两种力量的方向。

亦舒说过,这个世界只有两种女人,一种打麻将,一种读红楼梦。我同样觉得只有两种方法,在个人层面去解决这两种危机

第一种是信仰宗教,相信这一世的无意义可以变成下一世的意义。

第二种是选择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去努力,类似加缪的西西弗斯,但更类似茨威格的看法,我以前不理解茨威格为什么要在那个年代去写一些看起来根本没用的书籍,但我现在理解了,因为做什么都没用,还不如做一些无法完成的任务去实现自己的价值,做事情这个过程,自主决策这个过程,社会给我们期许是做可以成功的事情,那么我们的反抗就是去做那些看起来无法实现的艰难任务,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会遍体鳞伤,会遭受无数失败,但考虑到死亡就是生命最大的失败,这种失败对于思考过死亡问题的人根本不是问题。

什么都可以做,所以做一个我们认为正确,但社会大众认为无法完成的任务,做什么都没用,所以失败并不是我们不行动的理由。

我没有把爱情放在这里,是因为这东西不是一个人可以完成的,我确实也有一些很优秀的朋友,无法找到自己心仪的伴侣,在这个年代我确实不忍心去苛责。但我确实觉得,如果一个人不相信自己可以得到无条件的爱,那他有更大概率会选择加入一个规则,进而某一天陷入存在主义危机活着现代性危机。

我小时候读一些哲学书籍的时候,我并不理解托尔斯泰觉得爱和信仰可以对抗人生的虚无感,并不理解加缪和萨特认为爱是一种解决方案。我希望读者读完这篇文章能多少有一点感触,这些先贤并不是吃饱饭没事做歌颂爱情和信仰的。也不是给你写鸡汤文让你相信人类群星闪耀的。这是每个人的危机,也是给每个人的解决方案。

所以在生活中,我总是鼓励那些拥有能量的人,去追求不可能的目标从而定义自己,也从来不会歧视那些伤痕累累的人,在宗教中找到自己的栖身之处。

而对于所有人,我最想说的是,无条件的爱不是解决存在主义危机的答案,但可以成为共同承担它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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