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年，投资世界有点像老朋友聚会：大家见面第一句话，不是问候，而是感叹：“哎，这美股还会涨么？”
从疫情结束以后，美股在AI概念的加持下连创新高。纳指、标普500一路飞天，七姐妹个个神采奕奕。可就在大家忙着追逐英伟达、微软、苹果的同时，另一边的世界，那些被冷落了十多年的新兴市场，突然也像打了鸡血一样活了过来。
统计显示，今年以来，MSCI新兴市场指数上涨了28%，创下2009年以来的最大涨幅【1】。与此同时，一个细节更耐人寻味：投资者在过去一个月里往“非美国”股票基金里塞进了1750亿美元，是含美国股票基金的1.7倍【2】。
注：从2010到2024年，新兴市场股市表现低迷。然而从2025年年初开始，新兴市场涨幅明显超过了美股。
要知道，过去十五年，这种情况几乎从没发生过。自2010年以来，全球投资界的默认配置就是：“美股为王，其他市场是调味料。”谁敢不配美国股票，谁就得挨骂：“你错过了AI，你不懂成长股，你太保守。”但今年，风向似乎正在悄悄发生变化。
为什么？
第一个原因，是美元。过去十五年，美元像个长期健身冠军，肌肉线条分明，其他货币在它面前都显得气喘吁吁。而2025年的美元，却有点走形。特朗普回归后，政策风向扑朔迷离：一边加关税、一边推基础建设，财政赤字飙升，美元也跟着走弱。从年初到10月，美元兑一篮子主要货币下跌了约10%。也就是说，如果把资金配置在美国以外的其他市场，光外汇升值就能赚10%（以美元计价）。
第二个原因，是估值。美国标普500的市盈率高达23倍，而新兴市场只有14倍。简单讲，就是买一样的未来增长，美国要付双倍的价钱。过去大家愿意花这笔溢价，是因为“美国有确定性”：政治稳定、科技领先、法制健全。但现在，这个故事的逻辑在动摇。
毫不夸张的说，美国现在反而更像一个新兴市场。政策摇摆、贸易摩擦、党派对立。这些曾经属于“发展中国家”的戏码，如今成了华盛顿的日常。于是，资金开始四散：有的流向韩国、台湾这样的半导体强国；有的流向巴西、南非等高收益债市；还有不少干脆回流欧洲，追逐暂时更便宜的“老资产”。
第三个原因，是人工智能AI。这个原因听起来有些奇怪。AI火成这样，怎么反而让人去买印尼、马来西亚的股票？其实背后逻辑很简单，AI需要芯片、需要电力、需要铜、需要稀土。新兴市场正好是这些“硬件”的生产基地。韩国、台湾的芯片指数连创新高，台积电一家公司的市值，如今占到MSCI新兴市场指数的11%。AI这把火，意外地照亮了发展中国家的工厂。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场资本流向的变化，不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而是一场迟到十五年的修正。2009年金融危机后，美国凭借量化宽松率先复苏，吸走了全球资金。那接下来的十五年里，新兴市场的MSCI指数总共只涨了不到10%，而美国市场飙升了超过400%。如今的28%反弹，不过是从深坑里往上爬一点点。
当然，这场“去美国化”的投资潮，还远没到革命的程度。毕竟，美股依然是全世界市值最大、流动性最好的市场。AI、大数据、生物科技这些未来产业，核心创新仍然在美国诞生。哪怕欧洲和亚洲的基金经理嘴上喊着“分散风险”，手里的仓位也很难彻底舍弃硅谷和标普500。
但我们也需要看到：市场正在悄悄发生变化。过去投资界的逻辑是“买美国就是买世界”。现在越来越多的资金发现，美国不再代表世界，而只是世界的一部分。
从资金流动的角度看，这场变化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欧洲股票基金今年吸金710亿美元，是去年的四倍【2】；亚洲市场债券发行创纪录的2860亿美元【1】；连冷门的南非兰特债都被抢着买。大家不再只盯着硅谷的故事，而是开始重新审视雅加达的工厂、圣保罗的银行和首尔的晶圆厂。
当然，市场从来不是慈善家。新兴市场的甜头背后，也藏着辣味。比如阿根廷债务危机、印度司法效率低下、泰国政治不稳，这些老问题一个都没少。只不过，当美国也开始像“新兴市场”一样波动时，投资者反而觉得传统的新兴市场风险没那么高。
从更宏观的角度看，这一轮全球资本重组，反映的是一个更大的趋势：世界正在告别单极化。美国依然强大，但已经不是唯一的锚。美元不再一统天下，AI供应链分散化，地缘政治碎片化，这些都意味着投资版图的再平衡。
有人可能觉得，这是一场“去美元化”的小高潮，或者说是“资产全球化”的回归。无论叫什么名称，它都提醒我们一个老道理：市场不会永远钟爱一个国家，也不会永远讨厌一个国家。资本的本性，是逐利，也是健忘的。
或许，十五年后的我们回头看，会发现2025年不过是一个转折点：投资者们终于学会，不再把投资组合押在同一个篮子里。在笔者之前写的两本书中，反复强调我们投资者应该谨记：多元分散，耐心长期。所谓花无百日红，美国股市也总有见顶下跌的时候。只有始终保持自己的投资组合多元分散，才能处乱而不惊，冷静应对随时可能到来的风向变化。
参考资料：
【1】Financial Times, Emerging markets roar back with biggest stock rally in 15 years, Oct 7 2025.
【2】Financial Times, Investors flock to ‘ex-US’ stock funds in drive to diversify, Oct 10 2025.
精彩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