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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宗馥莉又辞职了。

这是她一年来的第二次辞职。

2024年7月，宗馥莉因“国资股东和集团部分股东质疑其经营管理合理性”提出辞职，但这被认为是“以退为进”的策略。果然，几天之后，她回来了，全面接手宗庆后所持股份，开始执掌大权。

没有一丝犹豫，宗馥莉选择与父亲留下的老班底“断亲”：

将父亲留下的三名“托孤重臣”移出董事会，换上自己的人，其中新增董事会成员叶雅琼被视为宗馥莉心腹。

同时，公司监事会、集团部门、地方公司高管人员变动频频，大部分替换为“宏胜系”或宗馥莉亲信人员。

在人事改革上，80后宗馥莉的“断亲”效率堪比小红书上的00后。她用实际行动昭告天下：宗庆后是宗庆后，宗馥莉是宗馥莉。

这样的宗馥莉很符合网友喜爱的大女主形象：聪慧、果断、有手腕。

完成人事布局的宗馥莉，并没有停下“断亲”的脚步，而是把刀挥向了业务，“任何一个合作关系，都需要与时代相匹配”，她认为娃哈哈的经销商体系已经不适应新的时代背景。

一年来，在宗馥莉的主导下，越来越多的人、业务进入宏胜集团，嫡系部队得到迅速壮大。

她在接受《财经》采访时说：“娃哈哈和宏胜是同一产业生态的两个支点”。但两个支点的地位差距悬殊。

宏胜集团是宗馥莉的嫡系部队，得到了最多的资源倾斜，另一个“支点”，则叫苦连连。

比如浙江娃哈哈饮用水有限公司的销售经营权被宏胜系取代，沦为代工厂，每桶水仅赚2.75元的加工费。而更赚钱的桶装水经销由杭州迅尔城通商贸有限公司接手，这是一家宏胜系控股公司。

这让我想起电视剧《大宅门》中的一段故事，白家二奶奶用老匾入了白家老号的干股，又通过运作盘下南记白家老号，把秘方、老人和宫廷供奉全部派到了南记。她用南记跟白家老号打擂台，并最终夺回了白家老号。

这样的场景与当下何其相似。娃哈哈是大家的，宏胜才是长公主的。也许宗庆后希望宗馥莉能坐稳娃哈哈的一号位，但宗馥莉想要的不只是一号位，而是把娃哈哈装到宏胜里，打包带走。

“断亲”，就成为这条路的必选项。

02

在与老人“断亲”，与传统经销业务“断亲”之后，宗馥莉必须要考虑与“国有资本”的关系了。

这不是一个靠“断亲”就能粗暴解开的棋局。

宗馥莉显然低估了“国有资本”的实力。

虽然，在第一轮较量中，国有资本做出了很大的让步：董事会只占一席，给宗馥莉极大的信任和支持，但这也并不是基于宗馥莉的手腕，而是源于国有资本与宗庆后时代长期以来的信任。

杭州市政府和国有资本在娃哈哈的初创、改制和扩张阶段，多次发挥重要的作用，甚至在“娃哈哈与达能纠纷”中，杭州市政府和上城区政府为娃哈哈站台，公开反对“外资恶意收购民族品牌”。

作为混合所有制的典范，娃哈哈获得了政府和国有资本层面极大的信任和宽容，这也是宗庆后和一众老班底苦心经营的结果。

在股权结构上，宗庆后为宗馥莉做了最好的安排：

将自己持有的29.4%，全部由宗馥莉继承；

2018年，宗庆后主持回购职工股权，员工持股会只有宗馥莉一人，间接控制24.6%的股权。

理论上来说，宗馥莉是拥有绝对话语权的，但是商标使用授权需要全部股东同意，这成为宏胜集团使用娃哈哈商标的阻碍。

宗馥莉需要娃哈哈商标使用权，这样宏胜系才能真正成为“南记白家老号”。

但这触及了国有资本的底线。占股46%的国有资本其实是甩手掌柜，对分红没有什么要求，对人事也不感兴趣。他们不在乎谁来接班，甚至可以放弃一部分决策权，但唯独一样：不能背上“国有资本流失”的锅——毕竟业务逐渐游离出娃哈哈集团之外，这是正在发生的事实。

因此，在“商标的使用权”上，国有资本很难坐视不管，于是，娃哈哈商标转让被叫停、上城区纪委立案调查严学峰——宗馥莉的心腹高管之一。

政府和国有资本雷霆手段，可能也超出了宗馥莉的预期。

仅仅基于过往的尊重，往往也是有限的。如何与国有资本建立新的关系模式，是长公主未曾从宗庆后身上学到的。

混乱之中，还有亲戚来添乱。宗馥莉辞职的消息刚上热搜，叔叔宗泽后就跑出来，爹味十足地评价宗馥莉：“德艺双修才能成正果”“（在）国有企业你就是个职业经理人，你就必须夹着尾巴做人”。他还顺便扩大了攻击范围，“尽管网友或者水军把我骂翻天，但事实上都是这些人害了她，使她越走越远，已经无法回头了。”

上一个想给网友当爹的，还是西贝老板——他已经闭麦了。

03

“以退为进”——是长公主最爱用的策略。

去年，宗馥莉通过“辞职”换来了一年的权力巅峰，进行的大动作包括：

渠道调整到宏胜系公司，西藏、青海经销商调整为与拉萨宏胜销售公司合作，黑龙江、吉林等12个市场经销商调整为与杭州宏胜销售公司合作；

娃哈哈桶装水销售业务转移至宏胜系公司；

关闭和收缩分厂，将生产代工进一步集中到宏胜系公司；

启用新品牌“娃小宗”，这一品牌归属于宏胜集团。

一份名为《关于开展2026销售年度经销商沟通工作的通知》的文件在网上流传。该文件称“为维护‘娃哈哈’品牌使用的合规性，公司从2026年新的销售年度起更换使用新品牌‘娃小宗。’”

该文件落款时间为9月12日，由宏胜系7家公司联合署名——9月12日，正好是宗馥莉向董事会再提出辞职的时间。

长公主似乎又一次选择了“以退为进”，但这一次，她不再是为了娃哈哈，而是为了自己的“娃小宗”。

两道难题摆在了娃哈哈集团面前：

第一，宗馥莉虽然退出了，但是仍是大股东，对娃哈哈的商标授权同样有投票权。换句话说，娃哈哈的商标能否使用，给谁用，娃哈哈集团要看长公主的脸色了。

第二，娃哈哈的产线、销售大多在宗馥莉和宏胜系手中，这可能成为娃哈哈集团的未来变量。

显然，这场纷争不会在短期内结束。政府力量已经下场，杭州上城区成立专班调查遗产纠纷。这些也是宗馥莉和她的宏胜将会面对的不确定性因素。

据虎嗅报道，“娃小宗”已经启动招商。宗馥莉有能力凭借宏胜系的实力单独运作新的品牌，但娃哈哈的经销商体系、品牌和口碑，并非一日之寒，宗馥莉未必能复制这种成功。

同样的局面，宗家父女或许能给出不同的解法。若宗庆后还在，他一定会想出一个能让多方体面的收场，但那不是宗馥莉的风格。

在《大宅门》中，二奶奶夺回白家老号，依赖的不仅仅是过人的手腕，还有一个最重要的贵人、官方势力的代表——“常公公”。

年轻的宗馥莉，还不知道“常公公”有多香。